他本有些加快的呼吸跟心跳再次倍增，差點用上麻瓜幼教老師的手法，在心裏從一數到十克制名為＂憤怒＂的情緒。

「……」冷靜，對方本來就不可以正常角度衡量。「尚恩.列忒寧，你真的認為這訊息有用？」

尚恩被如刀銳利的眼神盯到頭皮發麻，擡手拿起一張明顯是隨手斯下的便條紙，上面最明顯的兩個大字是用麻瓜的pop字體寫著：＂傷+怒＂

「容我解釋，阿姨還肯好好寫字讓哈雀蘇帶回來，就表示她們應該性命無虞，但是這麽整齊的字也表示她目前非常火大―噢！媽啦！痛！」

鏡面中出現了葛瑞絲的火冠戴菊鳥，牠似乎不滿信件被尚恩取走，奮力地用尖長的鳥喙攻擊之。斯內普在內心直搖頭。列忒寧家就是沒有正常人對吧？

就在這場夏日聚宴之前，死也要帶著貴族作派進墳墓的盧修斯.馬爾福，頭回失去了他慣有的傲物雍容，在一面巴洛克風格的雙面鏡裏呼叫他的學弟、愛子的指導老師、以及……臨時顧問。

「希望你的確有重要的事情相談，我手邊有正在熬煮的魔藥，跟尚未送出的斯萊特林二年級學期成績單。」被打斷與魔藥的相處時光，斯內普的心情極差。

盧修斯悚然了一秒，兀自恢覆鎮定才又開口：「我懷疑……身為家主，也許做了錯誤的決定……」如果沒有細聽不會發現，向來視形象為生命的馬爾福家家主，聲音裏有種過去未見的動搖。

「……冷靜，我十分鐘後到。」然後他毫不遲疑地放下鏡子，熄了坩鍋底下的火焰;但是當他踏進壁爐的前一刻，尚恩的信使伊西絲送了東西過來，是一顆白色的蛋。

說不上熟悉，但也不陌生;斯內普試著抓住兩端輕輕扭動，蛋殼漂亮地劃出弧線分成兩個半圓，甚至還有勾住耳朵的實用設計。

“尊敬的斯內普院長：希望您假期一切都好。在這邊受家主之命特來相告，我們將毀損的日記本奉還馬爾福莊園了―”

心頭一震，他旋即告訴自己穩住。

“……鑒於馬爾福家與您的良好關系，我們希望對方與我們同樣有追求和平的想法，衷盼相助。”

以上是家主的原話，我個人可以簡短說明事情經過，父親有意拉攏貴族方，於是與馬爾福先生見面時將日記本帶去，並且告知它＂原來是甚麽＂，然後馬爾福家家主現在可能還在遲疑搖擺。就是這樣，祝暑假愉快。”

斯內普站在壁爐邊扶額。聽完這些消息愉快得起來，費爾奇都會魔力爆發吧？

愛德華.列忒寧大約希望他能順手搧風點火，畢竟馬爾福家是非常具有純血家族人脈與財力的指標性人物。也就是出門前耽擱了這麽一會兒，斯內普見到的盧修斯，比起在雙面鏡裏看到的神情還要緊繃一些。

木紋細致的桃花心木桌面，擱著那本洞穿的日記本。而盧修斯還算冷靜地敘述了來龍去脈。

納西莎在去年四月的某場國際魔法物品交流大會中，巧遇了大齡美女葛瑞絲;女人嘛、總有共同的話題可聊，從葛瑞絲的蝶衣翼龍高跟皮靴，到納西莎的蜂鳥鱷魚皮包，以及孩子們淘氣耍無賴欠修理、丈夫外務多到回家總是哼嗯啊欸懶得說話……

「你可以不用這麽巨細靡遺。」聽多頭會痛。

總而言之，一拍即合。葛瑞絲邀請納西莎到尼可勞德宅邸一游，於是見到了與斯內普有八成相似的約瑟夫。

「你沒見過，納西莎笑得可說是花枝亂顫。」

「跳過這邊繼續。」

十分湊巧，愛德華.列忒寧的妻子露意莎為了祖傳的煉金商品店務，帶著會計賬本而來。三個女人基本上沒什麽不能說的話題，友情進展迅速;當納西莎引薦露意莎等人給盧修斯時，他本人認為是拓展人脈、拉攏名門的機會，更進一步，就是合作看看是否有經濟上的利益可圖。

經過了夏日音樂會後，盧修斯發現，愛德華是個風趣健談的年輕男人，雖然從少年時期就繼承家主一職，但是穩重裏不失圓滑、又不至於讓人覺得過分世故精明；甚至，他表現出一種模棱兩可的中間態度，既不排斥黑魔法，也不那麽信奉當世主流，盧修斯對此明白表示了自己的欣賞。

對於盧修斯經營的零售業與醫療事業，愛德華表示極有興趣；一來一往間，連盧修斯也開始投資愛德華在麻瓜界擁有的食品業，以及過去讓他不屑一顧的電子業。說到這裏，盧修斯停頓了下，表情顯得十分不解。「現今想來相當詭異，他的行為舉止十分平常，但我莫名地被說服了。」

斯內普卻可以想象，從一開始利用女眷帶出主角愛德華，再引出目標盧修斯，期間或許持續使用某種手段加強對馬爾福家家主的誘導跟蠱惑……這局布得不錯。

他們、以及他們女眷之間的關系持續發展，從而穩固彼此的交情。盧修斯知道愛德華對魔法工藝品有很高的興趣，還提到私下收藏了好些古老的魔法物品，可以給自己鑒賞一番；他表達了極有興趣一覽，於是前日，愛德華帶來了一頂陳舊的寶石王冕，上面殘留的魔法痕跡讓盧修斯感到既熟悉又訝異，讓他想起自己特意扔進韋斯萊家的魔法日記本。

＂曾有活著的死物寄生於上。＂愛德華露出狡獪的笑容說。

因為太熟悉冠冕上那種黑暗腐敗的感覺，盧修斯一時間恍然，支支吾吾地。

接下來，愛德華再取出的東西讓他差點失聲尖叫出來；盧修斯本維持著貴族的矜持忍住這種沖動，但在愛德華說明來源的時候終於露出愕然的神色。

「沒錯，這是＂神秘人＂的“其中一個魂器”。」斯內普從旁加以左證了列忒寧家主的說法。

「真感謝你讓我長了見識，我等等再來了解你是如何……知道……的？」

「那本日記裏的魔王吸收了韋斯萊家那個麽女的生命力，藉以控制蛇怪殺人;鄧布利多跟我進入薩拉查的密室，除掉那幾乎成精的蛇怪，並且用蛇毒送神秘人一程。」

「啊，真是完整而詳盡的形容……」盧修斯的聲音完美地呈現出樂曲漸弱的效果，他回頭看著這位除了妻子以外最了解他的好友，露出了類似驚恐的神色。「你真的是西弗勒斯？！」

「如果你沒忘記我們欺騙納西莎德拉科三歲時摔傷是因為跌倒，但其實是你不小心把他從樓梯上踢下來的話―那麽我的確是西弗勒斯.斯內普。」

盧修斯的表情窘了幾秒。

「那麽，你怎麽知道……我是說、那些細節？」

「因為事實上，封面那個血洞是我戳穿的。」斯內普放下精美的鑲金邊骨瓷茶杯，望見盧修斯的臉色宛如坩鍋裏在熬煮的藥水，由白變青再轉黑，相當精彩。「盧修斯，你們還談了什麽？」

馬爾福家的家主覆在蛇杖的手不自覺地緊了一緊。「他說，類似的東西只多不少……他們既已動手除去神秘人的靈魂，就會像拔蛀牙抽神經一樣，最終是要斬草除根的。」

他沒想過神秘人要他保管的東西竟然是一個魂器！從去年聽聞神秘人的主魂在奪取魔法石時元氣大傷以後，內心便隱隱有股不安的感覺；會將帶有黑魔法的物品冒險送出去，除了擔心魔法部也許有新一波的清算行動，另一方面，也是他太輕忽這個看似平凡無奇的日記本。

＂盧修斯，我的朋友。不要懷疑伏地魔王會不會知道這個魂器是如何從馬爾福莊園流出去，＂愛德華推推鼻梁上的銀框眼鏡，略上揚的眼尾帶著看好戲的目光往他的方向一掃。＂你只需要接受他會用什麽手段延續馬爾福家的歷史、榮光以及未來……我猜、或許是另一個黑魔標記？＂

順著愛德華的目光，盧修斯看見德拉科正與愛德華的長子尚恩一道，在花園某處練習著少見的咒語。

＂想想神秘人如何從睿智超凡的領導者，成為嗜血殘忍的無雙魔王；再想想看以馬爾福家為首的純血貴族們，在上一次大戰損失的人員與財力，＂愛德華聽不出情緒起伏的平淡語調一頓，再道：＂我相信，馬爾福家這些年在魔法界的爭議並不算少？＂

何止不算少？！那正是自己如此兢兢業業，努力在現實的天秤上維持平衡的原因。對於追隨過神秘人的黨羽，哪怕是因脅迫而屈從的，那些所謂正義的一方可是從未有絲毫寬容；而神秘人遁逃後，依然死心塌地者如萊斯特蘭奇夫婦，至今仍在阿茲卡班咒罵他是個懦夫、膽小鬼，因死亡而絕嗣的、遭到魔法部清算及入獄的，他們的家族對全身而退的馬爾福家何嘗沒有敵意？

盧修斯動動已然僵硬的左手。忿忿地想著保持中立就跟欲掩蓋手上的黑魔標記一樣不可能！

＂你們心裏有何計較？＂拿足夠的籌碼說話一向是合作的前提。

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，盧修斯。你可以不參與實際行動，我們只需要你的姓氏跟人脈。＂

盧修斯按耐心頭破口大罵的沖動。姓氏與人脈幾乎就是一名貴族的所有，猛虎博兔必盡全力，長期蟄伏的列忒寧家果然不失世家本色。

＂……真有斯萊特林格調。＂

＂說到這個，那頂帽子本來要我去格蘭芬多。＂愛德華聳聳肩。＂我對他說我討厭紅色。＂

他連反駁對方自己可以向神秘人再次輸誠的話都吞下去，向黑魔王自曝魂器因自己而毀，這種愚蠢的言行會讓馬爾福家先祖從墓地跳起來跩過他賞一頓打。

＂你可以考慮，放心，我沒有對朋友用不赦咒的偏好。＂

盧修斯越回想就越湧起問候人家家裏長輩的沖動，斯內普事後向他表示理解之意，不過這時他衡量過與盧修斯的關系，心裏再次確認接下來要說的話。

「盧修斯，我想，你是時候選邊站了。」

「哪邊？！曾為食死徒的處境、現今斯萊特林的處境你比我更了解―」

「……我以為事實很明顯？」雖然他個人不願意承認，但是以盧修斯的情況，列忒寧家無疑是張較好的牌。

盧修斯先是沈默著，終於開口說出斯內普料想他會疑惑的癥結。

「你真的是站在另一邊了。」

盧修斯自然曾懷疑過斯內普在前次戰後的立場轉變，但他其實不很肯定是基於自保，或是他真的從了（？）那品味詭異的老頭。盧修斯可以肯定過去斯內普的態度絕對沒有現下這麽明確。

「不過我想，肯定不是為了鄧布利多跟他愉快的飛禽團體。」

斯內普一抽嘴角，不打算補充老番癲還有一整個自我感覺良好的盟友家族。

「我理解了。」盧修斯最後看著他，下了個聽來不痛不癢的結論，至於賭註裏包含多少風險就各自心照不宣。

幾日後的社交舞會，魯修斯與愛德華在他私人的書房立下了不破誓，除了納西莎以外，沒有人知道他將整個家族綁在自己的腰帶上。

＂投資有風險，基金有賺有賠，但是我答應你，馬爾福家下一代不致絕嗣。＂愛德華臉上掛著一副人畜無害的清純笑容說道：＂你會發現，我們可是比一般人類來得講信用。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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